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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k Meyer Interview Chinese Edition

北泽晋(赵晋) 发表于2000年7月14日22时37分

Comet Hunters Interview Collections

Maik Meyer Interview Chinese Edition

Zhao Jin 2007. Jun-Jul
赵晋 2007年6月-7月

Maik Meyer(1970- ) :德国业余彗星学家,发现以其名字命名的麦耶族彗星(Meyer Group)而享誉彗星界。

赵晋:您好麦耶先生!很高兴您能接受我的访问。您作为德国著名的业余天文学家,因在彗星方面的研究和发现在我国的彗星天文爱好者中有很高的知名度。相信我国的天文爱好者一定对您的天文人生很感兴趣,能谈一下您是如何喜欢上天文的吗?

麦耶:没问题。我对天文的兴趣是在我童年时培养起来的,当时我十分迷恋科幻小说,尤其是詹姆斯T克尔克船长和他的企业号历险记(作者注:指美国编剧和制片人Gene Roddenbery(1921-1991)所写的跨时代的科幻小说《星际迷航》)。我对此的兴趣最终促使我将天文学作为一项认真的爱好。在收集和阅读关于天文学的文章和刊物后,我决定利用我仅有的一些设备——一只10X50的双筒望远镜,寻找一个业余天文爱好者力所能及的,能做科学和有价值研究的天文学领域。当时我在报纸上读到一颗十分容易观测的彗星——C/1987 P1 (Bradfield)布莱登菲尔德彗星。那正是1987年的12月,在那时这颗彗星以1987s 的编号闻名于世(作者注:1987s= C/1987 P1 (Bradfield)前者是老的彗星命名法)。自那以后我对彗星的爱好便一发不可收拾,整整已经20年了。

赵晋:那您一定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观测经验。

麦耶:不错,我已经观测了超过100颗彗星,做了接近1000个关于彗星的亮度估测,我在ICQ(作者注:国际彗星季刊)上的观测代码是MEY。

赵晋:那在这些观测中一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吧,那能谈一下您的彗星工作吗?

麦耶:我对猎取彗星有着强烈的兴趣,所以我出版了一个可以用e-mail传递的《彗星目录》。有趣的是我差点还发现了一颗彗星,在1997年的5月我正在观测一颗新彗星C/1997 J1 (Mueller)时,因为天气缘故天空有点朦胧,肉眼极限星等大约只有5等,那种情况下C/1997 J1 (Mueller)可不是一个容易找到的目标。但随后我收到了来自国际天文联合会的函件,宣布又一颗彗星在C/1997 J1 (Mueller)附近被发现(只差了五度)。我当时就震住,我想如果当时的天气只要再好一点,只要好一等,我相信我一定能发现彗星。最近我也尝试过猎取彗星,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是一项极需要恒心的工作,而恒心恰恰就是我最缺少的(笑)。当然我总是被能把我的名字和一颗彗星联系上——成为不朽而强烈吸引着。2000年我开始搜索SOHO彗星,到目前为止我发现了38颗SOHO彗星,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再搜索SOHO彗星了,这主要缘于我白天的工作和我的家庭。当然当然,我最大最大的成功就是通过对SOHO非族掠日彗星(作者注:原指除克鲁兹族以外的掠日彗星,现指除麦耶,马斯登,克里切特I,II族以外的掠日彗星)轨道的研究发现了麦耶族彗星。 此外我停止寻找SOHO彗星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太耗费时间。在另一个领域,我十分喜欢通过资料图片为彗星做验证,我先后为9颗彗星做过验证,也通过NEAT的图片发现了不少小行星,此外我和我的朋友Gary W. Kronk合作编著了《彗星志》(作者注:一套由Gary W. Kronk主编,剑桥出版社出版的,记录古往今来所有彗星的作品,堪称彗星世界的圣经)第5和第6卷。

赵晋:能具体介绍一下你发现麦耶族彗星的经历?我想我们的读者对此一定十分好奇。

麦耶:我记得那是一段激动人心的日子。于我而言,等待国际天文联合会的官方确认尤其艰难。当时布莱恩马斯登博士(作者注:前国际天文联合会小行星中心主任,马斯登族彗星发现者)已经承认了我的发现,但是官方公告依然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另一方面,由于越来越多的麦耶族彗星被发现,我的兴奋依然延续着。此外我十分清楚的记得最令我感到沮丧的是我竟然没有辨别出马斯登族的彗星,因为从逻辑上来说,我的下一个步骤就是分析…所以当我读到国际天文联合会正式宣布除麦耶族外还有马斯登族被发现时,我几乎从我的椅子上摔下来。

赵晋:麦耶族彗星是自1888年后发现的第一个彗星族,当然后来还发现了马斯登族和科里切特族,以你的观点,这些发现的科学价值和意义在哪里?

麦耶:最重要的意义在于这样一个事实,马斯登族和科里切特族彗星的起源可能与96P/麦克霍尔兹彗星、象限仪座流星群和其他一些流星群有关。
第二个意义在于,这证明了彗星群是比较普遍的。
然而一个比较有趣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些所有的彗星群都有小于0.1AU的近日距。我们十分期盼能发现一个有大近日距的彗星群。
不幸的是,对于这些彗星群更进一步的研究受限于不可靠的观测时间和较小的观测视场。特别是对麦耶族的研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能说出它确切的离心率和可能的周期。

赵晋:很想知道,在您发现这个彗星族以后,你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麦耶:不,不,事实上没有什么变化。当然能在克鲁兹族被发现100多年后发现第2个彗星族并接受来自于布莱恩马斯登的祝贺是一个伟大的经历。但是它最终还是成为了家人和朋友之间的边缘话题,没有得到过多的关注。我想如果我发现的是一颗彗星,那么情况也许就会有些不同了。
当然,无论如何,还是有一个小故事值得说的。在2002年的夏天,有一个关于彗星流星的国际专业天文会议在柏林举行。布莱恩马斯登先生希望在会议上做一个关于新的彗星族的报告,所以我决定在那一天访问这个会议。为了参加这个会议,我花费了不少钱,Sebastian Hoenig也随同我一道前去,当时他刚发现了一颗彗星。
当时我们正坐在会议上聆听布莱恩马斯登向整个会场的所有科学家做口头报告。正在这时,他说,最近有一颗新的彗星被一位业余爱好者发现,而这位业余爱好者就在现场。他招呼着Sebastian站了起来并接受全场天文学家的掌声。随后他又说道,而此刻麦耶彗星族的发现者也在这里,于是我也站了起来,接受了全场天文学家的掌声。的确,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经历。

赵晋:我知道您建立了YAHOO的彗星邮件组,在那里我们能看见很多世界上最知名的专业彗星学家,也有很多有名无名的彗星猎手和彗星爱好者。那你又是如何看待专业天文学家和业余爱好者之间的关系?我们的业余爱好者能为天文学做出自己的贡献吗?

麦耶:我认为这两者的关系是互利互惠的,尤其是在彗星天文学上。然而直至今日,依然有一些专业的天文学并不尊重业余爱好者所做出的贡献。当然业余爱好者想赢得专业天文学家的贡献也必须遵循科学的工作方式,当他们在展现他们的成果时。
当然,业余天文爱好者能做出很多贡献,尤其是在传统领域如变星观测和彗星。没有专业的天文学家能跟踪所有这些天体。没有业余爱好者的努力,专业天文学家是不可能写出关于这些的论文的。

赵晋:能具体谈一下《彗星目录》吗?我实在很好奇,您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编写这个记载了古往今来所有彗星基本资料的目录?而它又是如何完成的,特别是那些17世纪乃至公元以前的彗星记录?这在我看来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工作。

麦耶:关于编写这个目录的想法来源于我对猎取彗星的兴趣,我想知道人们在怎样的环境下,能发现他们的彗星(亮度,与太阳的角距以及设备等)。我开始编写这个目录则是利用了一个叫做Michael Rudenko的彗星发现者刊载在上个世纪80年ICQ上的一个彗星发现列表。我扩充了这个列表并且修改了很多错误。而对于古代和历史上的彗星资料大多则来源于小行星中心的彗星目录和《彗星志》。现在这个目录已经融入了我另一个更大的计划,我准备将它编写入一本关于“寻找彗星的历史”的书中。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我是德国彗星工作组的组长。

赵晋:德国彗星工作组?能介绍一下这个组织吗?

麦耶:德国彗星工作组是一个有20多年历史拥有70个成员针对彗星研究的业余组织。其实我们只有很少一部分活跃的观测者。确切的说,大约只有15人会经常提供观测报告和图片。我们一般1年半碰一次面,然而自从2002年我上任以来,我们开始集中开会。我们将于2008年第3次相会。除此之外,因为糟糕的观测环境和不宽裕的业余时间,我们没有什么别的活动。我们的组织有不少年轻人,但是新会员却很少。当然我们的会员还是很了不起,其中如Sebastian Hoenig,Michael Jaeger 和 Friedrich-Wilhelm Gerber都是发现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彗星。

赵晋:谈到业余天文,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德国的业余天文界和天文在德国的普及程度吗?

麦耶:很抱歉,我对我们国家的业余天文并不十分了解。然而,我们业余天文协会的注册会员只有4500名,从这点看我们的业余天文并不十分旺盛。此外在德国天文的普及状况十分糟糕,通常人们甚至无法区别彗星和流星。这种情况在我出生的东德(前民主德国)稍微好一些,因为在那里,10年级会开设天文课程

赵晋:我注意到您小时侯用的和我国的大多数爱好者一样,是一个很小的10X50的双筒望远镜,后来您用什么望远镜,能介绍一下您的观测设备吗?

麦耶:是的,那是我最早的设备。不过从1990年开始我使用一个13厘米口径的牛顿式望远镜。到了1996年我购买了一个25厘米口径的道普森望远镜,在那以后它逐渐成为了我观测的主要工具。后来我还拥有了一个20X100的大双筒望远镜,等到我搬到德国一个光污染比较严重的地区以后,我必须外出观测了,所以我买了一只中国产的15厘米口径焦比为5的折射式望远镜。

赵晋:中国产的?这似乎很有趣,质量还成吧?

麦耶: (笑)是的,这是一个中国产但是以德国产商牌子销售的折射望远镜。对于彗星观测,这个望远镜的质量相当不错。因为我不需要很大的放大倍率,只需要目视观测和使用地平式观测系统, 所以我可以用较少的钱获得较大的口径。我甚至将它作为低价实用的典范。

赵晋:您刚才也提到了光污染,看来光污染是全球天文爱好者都面临的一个巨大敌人。在德国寻找一个观测地点困难吗?能介绍一下您的观测地点吗?

麦耶:寻找观测地点的确不是一项简单的差事,在德国好的观测地点并不是很多。最好的观测地点是在阿尔卑斯的群山中,和周围没有大城市的地区。我最初的观测地点是拥有1300名居民的我的家乡弗朗斯顿(我1970年出生于此 作者注:隶属于萨克森地区),在这里最好的时候肉眼的极限星等可以达到7等,但是大多数时候只有5.5-6.5等。但很不幸的是在那里一年之中的晴夜很少,那些所谓的“晴夜”都因为高层的薄云而变得没有价值。那里的气候也因为位于海拔650米的厄尔士山脉而受到影响。那里的主要难题是多强风,冬天雪和雾很厚,不过当雾层在村庄一带时,我会常常跑到雾层上面观测(笑)。2001年由于工作的缘故,我搬到德国西部靠近法兰克福一个存在光污染的地区。在这里因为工作的缘故我的观测活动减少了很多,较差的观测环境也逼迫我必须驾车前往较黑的观测地点。此外我还有我的家庭,家庭永远是第一位的。

赵晋:在中国,要找到一个理想的观测地点十分困难,往往需要花很多时间驾车前往,那在德国,您想获得一个理想的观测地点一般要花费多久?

麦耶:我想这取决于您住的地方和您想观测的目标吧。如果我只是想找一个较为合适的观测地点,这大约是需半个小时的车程;而如果我想要获得最合适的观测地点,我想最起码也得花费2个小时吧。对于观测彗星,找一个理想的观测地点的确并不容易。

赵晋:您刚才提到家庭永远是第一位,看来一定是位好父亲和好丈夫吧,谈谈你天文以外的生活吧,比如你的工作,家庭和除天文以外的爱好。

麦耶:好吧,我是一名测量技术科学方面的专家供职于位于威斯巴登的泰勒霍布森公司(主要是对于物体表面粗糙程度和物体外形的测量)。我的工作是教授培训班课程,我本人也是刻度实验室的负责人。同时我还为照相感光单位标准委员会工作。因为我工作的缘故我经常旅行。我是在2000年——我即将搬到法兰克福开始我新的工作前认识我的妻子萨拉的,当时她正在莱比锡大学攻读生物学。她在完成她的学业之后跟随了我,并在法兰克福大学得到了她第一份工作。2002年我们决定结婚,2003年的八月,我的第一个儿子焦耳斯出生了,在2006年,我们有了第二个儿子托曼,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雪下得非常之大。当然我不得不十分感激妻子给予了我宽裕的时间让我从事天文研究,但每次当我要外出观测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工作时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所以我现在尽量将观测活动减小到最小值,而更多的从事理论研究(如轨道,彗星认证,和彗星志编写)。至于我是否会成为一名好父亲,我还不敢保证,但是我想时间应当会给出答案。现在我住在位于兰河(作者注:莱茵河支流)边的林堡,这个城市位于法兰克福和科隆之间。我的父母都住在500公里以外,我们并不是经常会面。 不过我时常想,等我的孩子们都长大的时候,我的观测活动实际上将会变得更频繁。我能够想象在那时我和我的妻子将移居到不同的拥有星夜的地方,我们将会拥有一个可以作为观测地点的后院,这一直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个梦想,就好象回到童年,一走出门便是绚烂的星夜。至于天文以外的爱好,我想如果有一个人像我这样在如此宽的范围内研究天文,我相信他也不会还有多少时间有别的爱好了。不过无论如何我喜欢阅读,我最喜欢的作家是俄国大师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以及科幻小说家如波兰的斯坦尼斯洛• 勒姆,德国的斯特加茨基兄弟,对了,我还很喜欢弗兰茨卡夫卡。

赵晋:相信对于每一位天文爱好者都会有自己天文人生中一个最难忘的时刻,也许那只是做出某个发现的瞬间,也许那是观测某一颗绚烂多姿彗星,也许那只不过是某个午夜远处吹来的一阵风,麦耶先生,对于您,那最令人难忘的时刻是怎么样的?

麦耶:我想这样的时刻真的有很多。毫无疑问,一个最难忘的时刻便是我通过轨道计算发现在众多SOHO彗星中有一个新的彗星族。然而我将永远不会忘记1996年3月的一个晚上。那时C/1996 B1 (Hyakutake)百武彗星正靠近地球,我从大学经火车和公共汽车赶往我的家乡。正当我坐在公共汽车里的时候,我看见彗星升起来!我对它的观测表明,当时它的亮度为0等。我将我的闹钟定时在凌晨两点,为了观测彗星在天顶时的景观。凌晨两点,我爬了起来,天空是如此的完美。一个巨大的绒毛状的气泡横亘在斑斓的星空之中,但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那条美丽的彗尾,我估计它足足有60度长,这是多么令人敬畏和无法忘怀的场景。它带给我的震撼甚至超过了后来的海尔-波普彗星。不幸的是今年我并没有能够观测到C/2006 P1 (McNaught)麦克诺特彗星。所以直至今日我依旧还梦想着去观测一颗白日大彗星,也许是一颗来自克鲁兹族的彗星吧,在未来某一天,我相信。

赵晋:听了您关于百武彗星的经历,我忽然感受到某些对于每一个热爱天文的人所共同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也许这就是自然之美吧,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美丽。我想对于你,倘若没有天文,倘若没有彗星,你的生活一定是截然不同的,能告诉我们的读者,这么多年来您从天文中得到的感悟吗?

麦耶:好的。在进行严肃的彗星观测这么多年以后,现在的每一次观测对于我也许更像是例行公事,但是于我而言有一些东西却是持久不变的,那就是我一个人看天的感觉:我时常,一个人漫步在黑夜之中,漫天低垂的恒星包围着我,这是一种只有少数人才能体味的到的自然经历。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的认为自然指的是森林,草坪,大海等等。但是我想说夜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请你站在那里,站在黑夜之中,听夜色中所有那些天籁,看低垂的雾霭慢慢的在小山上爬行,看那娥眉月慢慢地从地平线升起,看黎明前那第一道曙光,去看那永远没有止尽的星空,看那美丽的银河,怀想着在这之中会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其他生命!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停止观测的原因就是这种无法与任何其他事物相提并论的感受。当然这其中也有休养身心的成分,因为我时常感到只睡几个小时,晚上爬起来仰望星空于我是一种最大的修养。当然这是没有仰望过星空的人无法理解的,但这的确是真的,也许我的身体是累的,但我的内心是欢欣的,因为我刚仰望过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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